应给中小企业留有足够的制度漏洞

尚会永

    半年前，清华大学刘鹰（Ying Lowrey）教授曾说过一句让我颇为吃惊的话：政府应该为中小企业留有足够的制度漏洞，以降低创业的门槛，减少监管成本，充分释放创新力(fully unleash entrepreneurships)。刘教授进一步解释道：中小企业利用这些制度漏洞钻来钻去实现了企业和社会的双赢；企业不断发展壮大并带动了就业和经济增长，当然政府的税收也在不断增长。而中小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也很难再利用这些漏洞，必须按照社会的规定组织生产和履行相应的社会职责。综合算来，政府和企业能实现双赢。刘鹰教授曾在美国中小企业署工作多年，参与了中小企业的一些实践活动，对中小企业有一个国际化的观察视角。仔细思量，这句话包含了较高的智慧，其所包含的逻辑既是我们以往实践的总结，也是我们发展中小企业所应秉承的态度。

    第一，改革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增长正是得益于中小企业不断扩大制度漏洞和政府对规则的不断修改。

    三十几年来，我国中小企业处于难得的机遇期，中小企业数量、产值持续攀升，原有的制度漏洞在中小企业发展过程中不断扩大并形成了新的制度，中小企业也逐渐成为我国经济的主体。一是解决国有企业下岗失业问题为中小企业突破原有管理制度奠定了基础。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原计划管理体制下生产系统的低效率问题，改革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失业问题；失业也是政府必须解决的问题，但解决的思路绝不是使其重新回到体制内来，而是要让这部分人创业和到私营部门就业来解决。这就需要给予失业人员相关的中小企业一定的制度空间、金融资源等等。以私营为基础的中小企业由此获得了生存权和发展权，当时廉价的、充沛的要素供给及巨大的市场需求奠定了中小企业快速发展的基础。

    二是加入WTO所面临的新的市场机遇。本世纪初，我国正式加入了WTO，我们需要按照市场经济的通行做法确立管理制度，大量阻碍中小企业发展的制度得到清理。面对新的庞大的市场，中小企业快速融入全球产业链，中小企业需要遵循世界经济运行规则，而世界通用的经济规则反过来又成为我们修改规则的依据。可以说，改革过程中，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是否要在篱笆上留有一定的漏洞？而是我们连扎篱笆的位置都要经常更改。

    第二，保持一定制度漏洞有助于保障低收入人群的生活，缓和社会矛盾。当前，我国居民收入差距迅速拉大，富裕阶层拥有的房子、有价证券及其他投资品不断升值，而低收入者缺少财产性收入，甚至在社会保障缺位的情况下，连基本生存问题也受到挑战。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这部分人的生活恰恰需要发挥中小企业吸纳就业范围广的优势，允许这部分人创业和到相应中小企业就业。就低收入人群就业和创业企业的特点来说，往往不够规范：存在一定的偷漏税的行为、加班时间长且不能按时足量发放加班费、各种执照不齐全、卫生情况差、时常还会有家里未成年人到企业来帮忙等等问题。对于这些问题的解决的方式，一是政府在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等配套制度的基础上，采用精细化的管理方式进行规范。二是在社会保障体制不完善的前提下，给予中小企业一定的制度漏洞红利，使低收入人群能够通过自力更生解决生存问题。

    第三，发展创新型企业需要保持适度的制度漏洞 。

    当前，我们处在一个快速变化的社会，现代信息技术和快速物流的发展降低了中小企业参与全球生产链条的门槛，借助于现代投融资制度，中小企业创新能够快速转化为巨大的生产力，从而推动社会不断前进，当然这就要求建立相适应的新的社会运行规则。硅谷开放型的生产结构、流行的跳槽文化、宽松的法律环境已经广为人知。

    全球著名的社交网站Facebook(脸谱)创立也非常有意思，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在哈佛大学读书时入侵学校的数据库，把所在学校一部分同学照片放置到网上，由此奠定了创业的基础。如果学校的管理者没有一种包容心态，这种技术漏洞就会通过完善制度的方式加以弥补，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该社交网站被关闭、相关责任人受到处理等等。再如，阿里巴巴网上交易平台是推动我国中小企业加入全球生产链条的重要平台和渠道，该企业在鼓励创业、支持创新方面有了新的举措，其所推出的基于大数据的融资和现行贷款制度也有很大的差异。可以说，企业的创新本身就是对以往社会管理制度的突破，创新型企业本身就表现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和我们已有的认识框架和管理规则相左。在这种情况下，良好的社会环境应该具有接纳“异物”的胸怀，使创新型企业这样一种社会的“异物”转化为全社会所珍爱的“珍珠”。一个社会只有具备了这样的包容能力和创造能力，这个社会才能够成为一个创新型社会。

    总之，我国正处于变革期及快速发展期，各种要素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上不断重新聚合，新现象、新问题层出不穷。这个阶段，我们既要发挥中小企业创新活力强的优势，又要发挥中小企业容纳就业范围广的特点。在我们市场体制、社会保障制度还不完善的情况下，在政府管理方式亟待转型的情况下，如果我们贸然坚持硬邦邦没有弹性的制度，就有可能丧失潜在的经济机会，也有可能引发更多的社会矛盾。因此，只要我们坚持住环境、人权、安全的底线，同时为中小企业留有适当的制度漏洞，让制度保持一定的弹性，这既是管理者的智慧体现，也是不得已所做出的现实选择。